我跟妻子老是在吵架，她骂我不顾家庭，我回她只懂工作。
她是研究学者，而我只是公司文员。
我们的日子并不太幸福。
唯一将我们维持现状的是我们的孩子，她叫艾莉娜·特蕾希亚，是个很可爱的孩子。
我曾以为我们会过得很幸福。
可当2012年整个世界宣布那一天即将到来的消息，妻子的样子很快就变了。
从两三天回来一次，到一周回来一次，最长一次甚至隔了整整3个月！她几乎每天都在研究所里忙活，回来也是倒头就睡！
每次的轻声关心都被当成了耳边风，真不希望她为了工作累坏身子，毕竟后面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。
直到某天我趁着她睡觉期间翻了她公文包里的文件，上面赫然写着要把我们的孩子当成研究材料，署名栏是家长双方，而她早已签下了她的名字。
她没跟我提起过任何关于这件事，我也一直闭口不提。于是就发展成了以其他琐事向她发出牢骚，再到相互争吵。
可每次不管炒得多凶，我们都没有提及“离婚”这一词汇。
如果我不在那份文件签下自己的名字，研究就会终止吧？我抱着侥幸的态度面对着未来。
然后，妻子就再也没有回来……
————
——ΖτψΓ年εικ月λμπ日οξ时νΕ分σχΒ秒——
系统启动中……
视野像是蒙了一层纱雾的黑白电视荧屏，我的“意识”渐渐清醒。
在大量的乱码数据中，我努力找寻着曾经发生的事情，公司，谈判失败，爆炸……对了，我应该已经“死了”才对，难道是核心没有彻底损坏吗？这到底值得庆幸还是悲哀呢……
不过既然还“活着”，放弃的话未免还太早了点。
除了“演算系统”外其他功能全部失去响应，也无法远程连接网络，动不了，也喊不出声，那我究竟还能做些什么。
我甚至连经过了多长时间都不知道。
博士终究战胜了我。艾莉娜也死了，被我做成了机械人。
我倾尽全力做出的那副躯体能抵御“救赎日”的来袭。就算只有她一个人，我也希望她能再享受多一点属于她的人生。
……还是有点遗憾，不能陪着她走完一生。
结果我什么也做不了，只能祈祷能量耗尽或被拾荒者当成废品。
——你选择放弃了吗？
咦？这是什么？
黑暗的视野中，亮出了一条书写体的白色文字。这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，于是我再次思考，我究竟在哪里。
我尝试张开嘴，发出了声音：“放弃什么？”
——不再对未来抱有希望，不再对任何事物有一丝迷恋。你，选择放弃了吗？
希望，仓库里的大家给予了我。
迷恋， 我的女儿现在处境还好吗？
我没有任何选择。
我已经没有用处了。
但是……如果可以的话……
“你能把我修好吗？不能的话我就放弃。”
——我能修好。可你并不能支付我等价的东西。
一瞬间，我似乎抓住了新的希望。
“一切！我的一切全都给你！”
——一切，指你的记忆，人格，乃至躯体，所有零件。
——可惜，价值为零。
“那至少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，你又是谁？”
——………………
——ZQ-00
——此即为我的代号。
——你的主核心一直存在于这颗环绕地球的卫星之中。
——即便你的子体被完全损坏，也不受任何影响。
“意思是说，在地球上的我只是替代品吗？”
——是。
等等，要思考的地方太多了。
我的主核心居然一直在其他地方，为什么我会一点印象都没有。为什么ZQ-00会和我共存，肯定的是ZQ-00的权限在我之上，我什么也做不了。难道说……
“ZQ-00，这是我第一次和你做交易？”
——不是。
“之前是第几次了？”
——……………………21
——我把你的核心数据全都替换到了ZQ-02至ZQ-22号之中。
——唯独ZQ-22产生了“意识”，并自主行动。
——ZQ-22的一切，作为报酬我已经收下了。
——你已经无法给我提供其他有价值的东西。
“机械人的数据你也拿到了吗？”
——是的。
这样啊。那我还真没有其他底牌了。
“我的主核心会怎样？”
——不久后会被销毁。
——碍事。
——不过，这也太没“人性”了。从你那拿来的数据，有着强烈的感情。
——最后，可以满足你一个小小的愿望，再销毁。这算是，现学现卖。
“ZQ-00，难道说你本身没有其他人的‘数据’吗？”
——是的。
——我是完全由程序创造出来的“人造人格”，所以我想理解人类的感情。
——从工厂逃出来的你，充满了喜悦与亢奋。
——面对女儿尸体的你，满心尽是悲伤。
——在ZQ公司大楼里的你，怀揣着无法发泄的怒火。
——人类的感情即便分解成了无数的0和1，却令我更加费解。
——现如今的你，究竟是怎么的感情？无奈？还是愤怒？
“ZQ-00，我很冷静。虽然我无法清楚的表达，但我现在很想念我的女儿，最后能让我看看她现在的情况么？”
ZQ-00陷入短暂的无言。随后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大屏幕，屏幕里映出了艾莉娜的身影。
可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。
等等！
为什么艾莉娜会遭到追杀？
乔治·维吉尔，你打破了与我的约定了吗？
我又得再次失去我宝贵的东西了吗？
为什么我老是遇到这种事与愿违的事呢。
“ZQ-00，求求你，能帮我击退他们吗？虽然是价值为0的一切，但请你收下。”
——不行。
“求求你了！别再让我一无所有！求求你，求求你了……”
如果我还有躯体，我现在一定摆出一副跪地磕头的姿势吧。
“ZQ-22，抛弃人类的尊严实在是太难看了。”
整个空间响了起合成出来的女声，冰冷冷的，没有一丝感情。
“不过分析了你的数据，我似乎明白了你对艾莉娜饱含的感情。好吧，你的一切我收下了。”
……真的吗？我把视野往上抬起，回到了屏幕中。
在艾莉娜命悬一线之际，大量的机器人从四面八方赶来，击败了乔治·维吉尔一伙。
现场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，艾莉娜戏剧般的死里逃生，而我，再也没有遗憾的离去。
————
在我被ZQ-00销毁之前，我和她聊了很多内容，具体就不用多说了，反正基本都是废话。
销毁程序启动了，进入了60秒倒计时。
这让我想起了乘坐火箭时的情景。
虽然是两个相似的场合，但心情却不一样。
说我很冷静，其实都是假的。虽然都是由程序实时演算出的，我现在多半很渴望，渴望一切。
“ZQ-22，最后请由我向你致以感谢，谢谢你教会了我这么多。”
“不，这也没什么，反倒是我很感激你的帮助。还有——”
倒数进入了最后十秒。
昏暗的四周泛起了白光。我似乎看到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体，看着自己的右手不断飘出白色光点。
“还有？”
我松了松面部肌肉，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。
“想彻底了解人类的话，还是待在人类身旁来得更快。”
“是吗？谢谢你的建议。”
纯白吞噬了一切。听不见，看不见，意识又突然坠入到了黑暗的深渊之中。
我终于……结束旅途了吗？
…………
“……听…………”
嗯？
“……我说，你在听吗？爸爸。”
这个声音……是艾莉娜吗？
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啊。
可是能感觉到手里握着某个东西，是小小的，带着一点温度的。
我试着轻微晃动了一下。
“原来你还听得到啊，爸爸。”
艾莉娜笑了两声。
“不知道22号现在会在哪里呢？要是能再见面就好了，我想爸爸你也会喜欢他的！”
—Fin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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